武汉疫情爆发之后,红十字会被扒掉了底裤。那种规模的无能,低效,傲慢,和腐败,令人叹为观止。
我一直很奇怪,国际红十字会创建于1863年, 到现在已经遍及全世界192个国家。 美国红十字会是最大的分支,1881年就开始运作,一年预算超过41亿美元。
100多年的历史,100多年的传统,100多年的管理经验,100多年享誉全球的名声,为什么一到某地,就完全变了味道?
你根本不需要去发明什么,把人家的一套机制全盘照抄,就能保证八九不离十。不要用地方特色做借口,人道主义救援,全世界都一样,不论人种,都需要医护,医用物资,输血,食物,饮用水,临时住所……要说特色,恐怕中国老百姓的忍耐是独霸全球的,更容易满足而已。
这里需要说明一句:中国红十字会不是国际红十字会成员,不接受人家监管。至于为什么,大家自己去猜。所以理论上讲,中国红会的所作所为,不影响国际红会的声誉,只是玷污了这个名字。
我写这篇文章,不是蹭热点,因为热点已经过去两周了。更不想继续痛骂,因为那虽然解恨,但是治标不治本。我只想指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:抗灾救援,已经有上百年的先进经验和惨痛教训,可以去学,可以拿来用,而不是关起门来自创一套。
展开来说,有三点:
1. 就像我在上篇文章所说,武汉的问题,绝不是武汉独有。武汉红会暴露出来的短板,各地都差不多,有的可能好点,有些恐怕更糟。
2. 中国红会的问题由来已久,从汶川地震,到郭美美,再到肺炎疫情,你看到好转的迹象了吗?再不整改,下次大难来临,结果还是一样的。受苦的,永远是普通老百姓。中国有的是能人,有的是高效运转的机构,能10天建起一座医院,能全民一心隔离一个月,管不好一个红十字会?天理不容。
我在找资料的时候翻出这篇文章,是The Atlantic发表的,题目是:有谁信任中国红十字会?令人震惊的是,文章是2013年写的。其中揭露的种种问题,拿到今天依然适用。因为这是一家美国媒体,所以我能想象他们会如何挨骂:吃人血馒头,亡我之心不死,借机抹黑ZF,给救灾添乱……但是,假如国人能够抛开反美情绪,正视文章指出的污点,那么7年时间,或许武汉红会就不至于这么混乱,或许医用物资就能早一天发到医院,或许就会少一些医护人员感染,或许就能早一天控制疫情。
3. 一套健全的运行机制,远远胜过无私奉献和感人事迹。记者可以编造无数个扔下就跑的故事,也不能抵消红会的无能,特别是强制捐赠必须通过红会的时候。
最早的一批国际援助,来自美国的慈善组织Direct Relief,他们给湖北捐赠了20万只医用口罩,这在疫情爆发期可是救命的,比多少钱都重要。运费是美国的联邦快递承担,也相当于捐赠。
人日当时报道了,但是对美国只字不提,华中科技大学主动出来澄清:
千钧一发之际,还能把这么多心思放在文字游戏上,也是醉了。
Direct Relief在美国算不上最大的慈善组织,但是他们在关键时刻,能立马拿出来20万只口罩!而且不止这些,他们已经先后8次向中国捐赠医疗用品对抗新冠病毒,总共80万只N95和外科口罩,40万副手套,还有很多其他物资。物流费用全部由联邦快递承担,直达武汉,杭州,温州等医院。其他机构也在源源不断地向中国输送物资,以至于很多人担心,一旦肺炎在美国爆发,必将出现严重的物资短缺,因为美国并不生产这些,产地基本都在中国。
当外交部华大姐厉声谴责美国政府没有提供实质性帮助的时候,她其实也是在玩文字游戏。美国政府的钱,100%来自美国老百姓。美国慈善机构的钱,同样来自美国老百姓。
所有这些,显然没有拾荒老人捐出全部积蓄那么感人,所以很少出现在官媒上。
滴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,老祖宗的遗训,在政治利益面前,一文不值。我们丢掉的,何止“山川异域,风月同天”?
但是,假如有人看到这一切,开始扪心自问,那也算有所收获:
为什么一个Direct Relief,就有如此充足的应急战略储备?
中国红会有没有?
以前没有,那么疫情过去之后,会不会痛定思痛?
能不能派几个人去取经?看看人家是怎么选购应急物品的,怎么轮换消耗品的,如何存储,怎样分配的……
美国的慈善机构,当然也不是完美无缺。在监管如此严密的情况下,也时有丑闻,特别是红十字会,在卡特里娜飓风,海地地震之后的救灾工作就曾饱受诟病。但是瑕不掩瑜,100多年的声誉,不会因为几次失误就名声扫地,美国民众总体来说还是相当信任他们的。
全美国有100多万慈善机构 – 对,没有写错,是100多万家。
每一年,美国民众的捐赠,超过4000亿美元。
最大的10家慈善机构,2018年收到的捐款总数是515亿美元。
这么多机构,这么多钱,怎么避免贪污腐败?
最基本的当然是财务透明。这个道理人人都懂,真正做起来却难于登天。
美国有专业的组织和媒体,每年审核慈善机构。比如福布斯杂志,每年会评选,把各大慈善组织的财务公布出来,民众一目了然。这是最新的十大,按私人捐款排名,美国红十字会名列第六,刚才提到的Direct Relief是第七。
点进去,就会看到详细数据,随便贴一个Direct Relief:收入最高的人,去年总收入45万美元。机构一年入账14.36亿。善款用于慈善活动的比例:99%.
比较一下红十的数据: 收入最高的人,去年总收入82万美元。机构一年入账35.87亿。善款用于慈善活动的比例:90%.
慈善机构的高层收入不低,但是他们管理着数以亿计的资产,责任重大,这些人去私企,收入只怕更高。所以只要保证透明,老百姓也不会嫉妒。
世界上有一群很恶心的人,就是那帮自封的道德标兵。他们动不动就要求别人无私奉献,不计报酬,舍己为人。做慈善就必须免费,做好事就只能匿名,为大家就一定要放弃小家。几十年畸形教育,培养出来一代混帐,结果就是“满嘴的仁义道德,一肚子男盗女娼”,更关键的是,赖以生存的机制不复存在。
清廉不能指望自律,敬业不能依靠道德。
只有一套健全的机制才能束缚所有人,从而保证良好顺畅的运作。
武汉红会的负责人,是怎么选拔上去的?有人知道吗?武汉居民知道吗?
中国红会,谁来监督?
但是我们知道,美国红十字会有很多人监督:ZF,媒体,民众,齐上阵。
红十不是ZF机构,但是受ZF委托,大难之际帮助灾民。另外红十的一大责任是献血,这一块是美国FDA(食品和药物管理局)全权负责,由红十运营。红十属于非盈利机构,不交税,所以财务由IRS监管。老百姓捐出几十亿美元,自然关心。媒体为了流量,自然去报道读者关心的事,每天盼着发现什么污点。这么多放大镜聚焦,你不用指望会长是个高尚的人,是个无私的人,是个舍小家为大家的人,他只需要把工作做好,即便有坏心,犯罪成本也太高。
我们还知道,美国红十字会不是一个人说了算,上面有50个人的理事会。理事会名誉主席是美国总统,可以任命八位理事。另外42位,12人是理事会选举产生,30人是各大城市的红十选举产生。理事会再选出主席。众目睽睽之下,想作弊也不容易。
红十的主力军是志愿者,高达120万!四万员工,绝大部分是护士。
特别需要强调的是,美国红十字会没有垄断地位。如前所述,民众捐赠有无数选择,红十甚至都排不到前五。而美国ZF也不会强迫个人捐赠必须通过某会。
层层监督,多方位竞争,就这样,都不能彻底杜绝腐败,那么黑箱操作就可想而知了。
2013年中国红会就信誓旦旦,要重塑民众的信任,现在已经是2020年。